汽車前面大約五米處有一隻貓,漆黑的貓,正蹲在路中央,兩隻碧綠的眼睛迎著車燈發出邪異的光。刹車已經來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盤,汽車所有的重量加上慣性全部壓在右前胎上,汽車開始側滑。一聲“乒”的劇響從車底傳來,壓住了後面兩個女孩子的驚叫聲。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車雜誌上看過的救生技巧,連忙將方向盤往左打死,希望慣性能夠因此減緩下來。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滿了潮濕的露水,汽車開始打轉。我放棄了做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四周不斷盤旋、飛速而過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道它比我強大得多,我無法抗拒它,於是只好聽天由命。
也許是我正確的處理動作,汽車很快停止了打轉,但依然往前側滑。猛然間汽車右側抬了起來,車內四人都齊聲發出一聲驚叫。
汽車右側抬起四、五十度,接著力道盡了,猛然墜了回去,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終於停住不動了。我雙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盤,渾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滿臉蠟黃、驚魂未定的樣子。麗和媛沖下車在路邊吐了起來。
下車後我的大腦裏轉著千百個念頭,一會兒後悔自己為什麼開那麼快,一會兒又覺得開車出事很丟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但話說回來,這其實根本也不算什麼。和後面發生的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我和磊各自點上一支煙鎮定神經。“看見了?”磊問。“看見了,一隻黑貓。感覺上和剛才停車場裏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噴出一口煙。
“這回你們看到沒有?”待兩個女孩子鎮定下來,磊開口問道。但麗和媛只是瞪大眼睛。“貓,黑貓!”我咆哮起來,“剛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為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該死的貓!你們怎麼會沒看見?!”
“你凶什麼?”麗忽然大聲道,“自己開車沒水平還怪什麼貓?哪里有貓?我們怎麼都沒看見?”
“行了,行了。事情已經過了,四個人都完好無損沒有受傷就好了。”磊打斷我們的爭吵,俯身檢查車的情況。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來長的裂口,在裂口邊緣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因為爆胎前的高溫而出現的類似燒灼的痕跡。我蹲下身來摸摸還燙手的車胎,想說幾句抱歉的話,卻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磊埋頭看著車胎喃喃自語,我不得不解釋:“當時那只貓在前面,我的第一個反應只能是避開……”
“不是這個!”磊打斷道,“我也看見了那只貓。但是,為什麼車胎會爆?”
“因為速度太快壓力太大……”
“不對。你想想看。我記得當時你是往左打方向盤,汽車的全部力量應該是都壓在右前胎上。要爆胎也應該爆右前胎才對,怎麼左前胎會爆的?”
是啊!怎麼會這樣?我茫然無語。忽然,我想起一件讓我不寒而慄的事。磊也忽然反應過來,似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都想到了這件事,這件極為恐怖的事。
“你記不記得,剛才停車場裏那只貓坐在哪里?”
我打了個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沒錯。我也記得是左邊靠近天線。”
“什麼左邊?”媛走過來,她臉色比剛才稍微好看了點。
“剛才在地下停車場裏,那只你們沒有看到的貓……”說道這裏我不由哽住,因為我又聽見那慘烈的貓叫聲:“喵嗷——喵嗷——”就從背後的雷山上傳來。磊瞪大眼睛看著我,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鬢角滑了下來,毫無疑問他也聽到了。但麗和媛卻又是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磊給我打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訴兩個女孩子更多的東西。
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覺得大禍即將臨頭,然而我卻是絕對的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和坐在失控的汽車裏的感覺一模一樣。“也許是才經歷過車禍的緣故吧。”我這樣自我安慰。然而,這種感覺一直纏繞著我直到現在,我敍述這件事的時候。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擺脫它,也許,永遠不能。
那天夜裏我就沉侵在這種惶恐之中。我在床上盡可能輕地翻來覆去,生怕吵醒旁邊的麗。但最後我卻發覺原來她竟也沒有睡著。
“怎麼?還沒睡嗎?”我問。
“恩,睡不著。”她輕聲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麼?”
“不知道。”
我嘿了一聲,無話可說。因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怕什麼。最後我伸手摟緊她。“別怕,有我在。”她聽話地倦在我懷裏,手腳卻冰涼一片。末了,她說:“我怕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這天夜裏沒有更多的事發生,第二天也沒有。一切都似乎歸於平靜,看來又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換了個胎,路上我們討論了一下前一晚發生的事情。最後我們兩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貓作怪。我們更多的是在慶倖事情發生在深夜,路上沒有其他車輛行人。
爸媽,看到這裏你們一定也會發覺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後來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我和磊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實上我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都在回避一個問題。即為什麼該爆的右前胎沒有爆,而貓坐過其上方的左前胎卻爆了?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我覺得無法解釋,或者答案太可怕了無法接受。想來磊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發生在另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的話,我也許會將答案脫口而出:那只貓是惡魔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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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周卻不是完全平靜地度過。我和麗之間了點狀況。麗開始對我忽冷忽熱,讓我捉摸不定。即使偶有笑臉,也似乎是在為絕大多數時間中的冷淡做補償。兩人單獨相處,竟有一種逢場作戲的感覺。媛和磊之間似乎也出了點問題。從表面上看,媛象沒事人一樣,依然成天嘻嘻哈哈;磊也看不出什麼,只是抽煙比平時多了一倍。磊跟我私下聊起,說不要看媛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嘻嘻哈哈跟沒事一樣,跟磊單獨相處的時候收起笑臉變成另一個人。我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麗跟我強顏歡笑也是在四人相處的時候。
兩個女孩子似乎不約而同地作戲給另外兩個人看。爸媽,你們都是過來人,出現了這些事意味著什麼你們不會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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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正是離請筆仙十四天,離上次爆胎整整一個星期。又是週末,吃完晚飯四人又無所事事。我和磊玩兒早就玩兒膩了的聯機遊戲,兩個女孩子自關在房裏嘰嘰咕咕。終於,磊忍不住了:“去兜風吧。”他關上電腦。
兩個女孩子不願出去,於是我和磊開車出去漫無目的瞎溜達。天正下著大雨,滴滴雨水在車燈前面飛速劃過,異常清晰。我和磊都默默無語,不用說我們也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思,都在回憶上星期的可怕經歷。磊吸取上回的教訓,將車速控制在四五十碼,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路過一家雜貨店,磊下車買煙,我坐在車裏看見一旁的一家寵物店門上貼著一張白紙,昏暗的街燈下看不真切,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個“貓”字。於是我將上身探出窗外,但見其上寫著:“廉售奶貓,純黑,二十元一隻,七隻一共只要一百元。”
“還記得那只黑貓嗎?”磊回來時我問道。
“恩,怎麼?”
“剛才那家寵物店打折賣黑貓,一共七隻,很便宜呢。”
“是麼?多半是家貓被強姦後留下的野種,被主人賤賣的。”磊玩笑道。於是話匣子打開了。我們邊走邊聊,話題漸漸扯到上周那只神秘的黑貓。
“你說,為什麼停車場裏那只貓會坐在咱們汽車的引擎蓋上?”我問。
“不知道,”磊搖搖頭,“也許是因為貓喜歡溫暖的地方罷。熄掉的引擎會往外散熱,引擎蓋上比其他地方暖和一些。”
“那,停車場那只貓和後來路上那只貓是同一只嗎?”
“按理說不應該是。但憑直覺感覺是的。你注意那只貓的眼睛沒有?”
“唔,碧綠的,很醒目。”
說到這時車內的燈忽然亮了起來。“你開燈幹嘛?”我奇怪道。“沒有啊。”磊瞪大眼睛,“天,門都關著的,燈怎麼會自己亮?”“不是你開的是誰開的?”
“絕對沒有!”磊申辯道,“我沒事開燈幹什麼?再說燈開關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碰過嗎?”
確實如此,開關在頭頂,燈的旁邊。我看了一下,是掛在開門檔上的,就是說只有開門的時候燈才會亮。“線路問題吧?”我伸手想關掉它,燈卻在我的手觸碰到開關的一瞬間之前自動熄滅,但不是普通的熄滅,而是慢慢地、由亮轉暗地逐漸熄滅。我扭頭瞪著磊,他也看著我。
“車燈開關是掛在開門檔上的。”我顫聲道。“吱——”的一聲,磊一甩盤子靠邊一個急刹,我可以看見他額頭上的汗珠。
“開門檔?”他問。
“開門檔。”
“就是說……”
“是的。”
我完全能理解磊沒有說完的話。掛在開門檔上的車燈自動亮起又熄滅,唯一合理的解釋是車門在我們都無知覺的情況下打開又關上。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一隻黑手趁我和磊談笑之際慢慢地拉開車門,坐進車來,又緩緩將車門拉上……我下意識的猛一回頭。
待續~~~~~~~~~~~~~~~~~